实战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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苌乃周(1724~1783)苌氏武技创编者。字洛臣,号纯诚,又名苌三。河南汜水(今荥阳)人,祖籍四川。明代指挥使苌宋忠之后。自幼酷爱文、武之学,先以文显,为科考贡生;后习枪捶之术。清乾隆年间(1736~1795)武科获隽杰士第三名。成年后随张八习枪、拳法,又从梁道习棍法,从阎圣道习罗汉拳、洪拳、炮拳、枪、棒等。常访少林寺,曾到温县陈家沟。后游山东、陕西、山西等地,寻师访友,切磋技艺,精研拳理,博采众长为己用。后得字拳四十法,又得猿猴三十二棒。

据《周易》阴阳之理,《黄庭》导引吐纳之术,中医经络气象之学,致力于拳术、拳理研究,删繁就简,终集精华,创苌氏武技和理论,立苌家拳于中州(河南)。历代相传,经200年而不衰。乃周一生勤于授徒传艺,门徒数百人,其中不乏高足,如柴如桂、高六庚、李清文。乃周还勤于笔耕,著作颇丰,后刻汇成《苌氏武技书》。该书旧本分《培养中气论》和《武备参考》两部,计131篇。

后定为6卷,凡74篇。1932年由徐震整理重编。《培养中气论》系苌家拳的主要理论,包括“中气论”、“阴阳入抉论”、“三尖照论”、“过气论”、“论头”、“论手”、“论拳”、“论足”等26篇。《武备参考》系苌家拳的主要技艺,包括“熟极生巧”、“二十四字拳”、“二十四大战”、“二十四大势拳谱”、“青龙出海”、“黑虎拳”、“白虎拳”、“大小罗汉拳”、“炮拳”、“小红拳”、“猿猴棒谱”、“猿猴三十六棒”、“三十六枪术”、“双剑谱”、“纯阳十三剑”、“双棒”、“虎尾鞭”、“峨眉镰”、“单双剑抵枪”等篇。该书有谱有解,实属珍品。

“武林宗师苌乃周系列”之一 汜水厚土孕育武学大师

第一次听到“苌乃周”、“苌家拳”之名,是去年采访《中原文化大典·武术卷》主编王广西先生的时候。

王先生学术素养深厚,更兼文武双修,对河南武术史深有研究。他介绍说,中原武学格局宏大,包含三大武学系统,出现四大武术世家。汜水(古县名,上世纪50年代并入荥阳)苌氏是四大武术世家之一,其创始者苌乃周是位武学奇才,平生采道家之言及经络之说,自发其奥,纵横开合,阴阳起伏,形气合一,刚柔相生,能发前人所未发,于少林、太极之外,另辟出一方武学新天地,创出独具一格的“苌家拳”,令天下武林刮目相看。这个拳派后来名家高手辈出,成为中原武林重要一脉。

听了王先生的一番介绍,我顿起采写“苌家拳”的念头。但不久广西先生因病逝世,唏嘘感慨之余,将这念头搁置起来。前不久,与出版《中原文化大典》的古籍社王关林社长一晤,共同怀念广西先生,联想到苌家拳,旧念复炽,遂有荥阳之行。

在荥阳,因苌家拳研究会会长苌松华、副会长陈万里、秘书长陈万卿等诸位先生的帮助,我走进了苌家拳那神奇而多彩的历史,也走近了武林奇才苌乃周——一位“中国武术史上旷古罕见之通才”,他的武学理论和习武规则,集技击文化之大成,“蕴藏着具有永恒生命力的智慧精华”。

采访的过程中,我真正理解了王广西先生关于中原武学的一段议论:“武术并不是打几趟拳那么简单,它是中原文化大背景培育的奇葩,其风貌是由中原人的性格、气质浸润而成。”

【“嗜学”奠定望族根基】

“‘苌’是很少见的姓氏,我们出去自我介绍,都得专门说清楚,‘我姓苌,草字头下面一个长短的长’。不然的话,人家就会当成常识的‘常’了。”

荥阳苌家拳研究会会长苌松华这样介绍自己的姓氏。不过,在荥阳本地,苌姓是人们熟知的姓氏,苌氏在当地成为望族,已经有300余年的历史。

苌松华、陈万里两位先生陪同我来到荥阳王村镇苌村,穿过错落的寻常民居,寻访苌氏家祠和进士府等古建筑。这些古建筑都已残损,在夏季茂盛植被的衬托下,颇有些荒凉的味道。苌松华先生说,进士府过去规模很大,现在看到的只是幸存下来的一小部分,透露着昔日书香世家、汜水望族的辉煌。

苌松华说,按照《苌氏族谱》记载,大约在明朝前期,苌氏由外地迁移至此,始迁祖是曾任汴梁指挥使的苌守忠。至于这个家族的渊源,有两种说法,一说来自山西洪洞,一说来自四川资阳。前几辈儿,曾有人深为困惑,背着干粮千里寻根,先到洪洞,询于故老,考诸版章,找遍移民碑,绝无苌氏痕迹;再到资阳,没有找到当地苌氏,却发现那里牌坊上大书“苌弘故里”。苌弘是东周时期的名人,博学多才,孔子曾向其请教音乐,得到“韶乐尽善尽美”的答案。后来苌弘被周王冤杀,《庄子·外物篇》记载:“苌弘蜀人,被杀之后,血流不止,蜀人藏其血,三年之后化为碧。”成语“碧血化珠”、“碧血丹心”、“苌弘化碧”即由此而来。有了这次四川之行,后来的《苌氏族谱》,都著籍四川资阳。

移居汜水后,苌家数代家势不振,没有入仕的记录。变化始自生活于明代晚期的第八代苌自安,他“性喜读书人”,时常赠送村里读书人纸墨,对自己的子女,更是冀望深厚。他的二儿子苌印昌自幼聪慧,四岁即能背诵简单诗文,长大后“益嗜学”,亲手抄的书“成帙”,他以经史为宗,长于《春秋左传》,兼通老庄、佛学。

苌印昌平生醉心学问,为人放旷超脱,举人傅子默为他写的传记,记载了他的一些逸事:明末战乱时,苌印昌举家避居广武县(今属荥阳),一次群盗闯入他家抢劫,他在楼上“诵读如故”,跟没事人一样。事后有人笑他“书痴”,他坦然笑曰:“吾自乐此,岂能须臾忘也?”

苌印昌平生不置产业,不修边幅,待人接物表里洞然,绝无城府。他喜欢清谈,遇人必劝以读书,虽数百言不倦,“其人欲去,必挽留再三然后已”。他常年教书为生,教学不拘教条,生动晓畅,“远取物,近取身,以家常话代文言,而闻者了然,虽幼儿妇女亦能晓其义”。他治学讲求身体力行,认为“圣贤千言万语,字字看得有着落,便为真解,然须求诸身心之间,方有归宿”。他的学生中有成就的很多,因此名闻汜水。

苌印昌的文章写得汪洋恣肆,很为人称道,但他的科举之路却很不顺畅,多次应试都没考中。清朝顺治甲午年,年老的苌印昌再次前往开封参加乡试,这一次他得到房考(负责评阅部分卷子的考官)的激赏,极力推荐他为第一名(解元),但主考官却要把他列为第二名。两人争论良久,那位房考大约性格很极端,说道:“此人这科不是解元,下科必是解元!”干脆把他列为副榜第一名。副榜是一种附加榜,相当于“名誉举人”,不能去京城参加会试,仍可参加下届乡试。

发榜之后,那位房考才知道苌印昌是年老之人,很为自己的冲动后悔,但已没有办法,满怀歉意地“厚赠之”,让他下科再来。

苌印昌下科再度应试,却仍铩羽而归,不久一病不起。临终前,他特意嘱咐两个儿子:汝辈千万不要因我运数乖蹇放弃学业,子孙后代,拙者种地,稍聪敏的,必须让他们读《五经》,《五经》与《四书》相表里,“汝辈识之”。

他让人以《四书》为他陪葬,“吾生当乱离,未尝游贤者门,闻大道之要,究义理之极,死当相从诸先生于九原下,质疑辩难也”。

苌印昌对文化的执著,对他的后代影响深远,他的儿子苌楚裳、苌楚霖都是秀才,五个孙子也都成为秀才,曾孙苌仕周考中进士。经数代人的努力,苌氏遂成为世代书香的汜水望族。

苌乃周就出生在这样一个家族中,他是进士苌仕周同父异母的弟弟,排行第三,因此家乡人都叫他苌三,按照当地习惯,后来又以宅第之名尊称他为“苌三宅”。他自幼受到很好的教育,文化素养深厚,二十岁成为秀才,“与兄仕周俱以文名显”,一起参加了县志的编写。但苌乃周另有所好,他十五六岁时,迷上了武术。“兴趣是最好的老师”,苌乃周的经历,足以证明此话。对武学的莫大兴趣,引领他走上了一条与祖辈截然不同的生活道路,靠着兴趣的指引,他最终成为一代武学大师。

【“嗜武”成就一代宗师】

按照王广西先生的研究,武林世家的出现,有一些先决条件,首先是家族经济富裕,至少是衣食无忧,其次是文化积淀深厚,文武双修,才能达到较高的武学境界。如此,这个家族才能数百年精研武学,代有高手,成为中原武林领军人物,推动武术文化的发展和提高。

汜水苌氏家族恰好为苌乃周准备了必要的条件,但在他习武之始,却遭到家人的反对。大约在家人看来,习武并不是正途,读书应试取富贵才是康庄大道。来自家族的压力应该十分强大,但苌乃周没有因此放弃,他后来在书中含蓄地忆及此事:“虽先兄(指他的长兄苌仕周)屡训,私爱终难自割。”

“私爱终难自割”之句言简而意丰,可以看出他是如何不顾一切,冲破阻碍,也可感受到他对武学极深的兴趣,正如他所回忆:“余成童嗜武,读书之暇,他务未遑,专以舞蹈(指武术)为乐。”其沉醉程度,不亚于当年苌印昌之“嗜学”。

苌乃周爱上武术,与汜水县的人文环境大有关系。

汜水县历史悠久,汉代时叫成皋县,隋代改名汜水,位于今荥阳市西部,沿虎牢关南北绵延,地域虽然不大,位置却十分重要。这里北有黄河,南为嵩山,其地层层叠叠的黄土塬壁立如长城,构成天然的屏障,唯有一条道路沟通东西,一座关隘坐落路口,成为东西交通的咽喉之地,是为“虎牢关”。古人对这里有诸多的描述:“洪河在下,太室旁依。”“岳渎会险、势尽川陆。”“两崖壁立,一线羊肠,俯侵大河,仰逼要险,有一夫当关,万夫莫近之势。所谓一举足而关天下之轻重,为自古有天下者所必争。”尤其在宋代以前,中国京城常在西安、洛阳,这里更成为战略要地。

成皋城始筑于战国时期。当时韩国地跨黄河两岸,只有今荥阳一带百十里连接南北,为了维护这个南北通道,韩国东筑荥阳城,西筑成皋城,城下关隘,即是闻名后世的虎牢关。

楚汉相争之时,成皋成为争夺的要地,双方“大战七十,小战四十”。唐初,李世民曾在此与窦建德大战,击溃其三十万大军,创造了以少胜多的著名战例。除此之外,这里较小规模的战争不计其数。即便是和平年代,虎牢关也常有驻军。

由于战乱频仍,为保家计,汜水一带习武之风甚盛。而历史上无数的大将与这方水土结缘,他们在真刀真枪的战场上历练出高超的武艺,很可能通过各种途径积淀下来,使此地渐成武术文化的沃土。正如《汜水县志》所说:“文化于此兴,战争亦于此剧。”

因古代史籍对民间武术家的忽视,汜水古代武术高手大多没有留下姓名,现在知道最早的高手,是生活在明末的张八。

据《汜水县志》记载,张八是虎牢关人,自幼学剑,到三十岁左右,练得武艺精通,“刀枪剑戟,糜有不精”,“其神拳二十九法,世无敌者,时称神手张八”。而他的枪术也十分了得,相传是在虎牢关的关帝庙中,得张飞梦中传授。

当时有个叫刘斯的山东巨寇行劫四十年,屡次打败官兵,遭到三个省的联合追捕,逃到尉氏县,与追兵对峙,立杀六七人,没人敢再上前。正好张八路过,只身直前,指着刘斯的佩剑说:“你也会用这个?!”刘斯大怒,大喝道:“敢跟我较量吗?”于是两人斗在一起,张八以短枪击中刘斯之肘,“手擒之”。还有一次,有个武僧从南方来到汜水,舞动双鞭,令人洒水,身上一点不湿。那和尚拿出百两银子放在地上,“谁来比试,这银子就是他的”。张八拿蓝色染杆前来,待和尚舞动双鞭,瞅个空儿就扎了进去。和尚大惊,佩服地说:“君在汜水,当无盗患。”人们估计,此人正是巨盗。

张八的故事,在汜水一带广为流传,年幼的苌乃周心向往之,“余幼慕之,冀学一二,即可满志”。此人对苌乃周走上习武之路,应有巨大影响,他幼年所学,基本是张八传下来的功夫。但这时他并没有学到真功夫,“徒以传授无门,东支西吾,劳而罔功,深愧无成”。他学武出自兴趣,一开始并没有遇到名师,有真功夫的人并不多,一般都是会些套路,凭手快力大胜人,对于拳理并没有很深的理解。而有功夫的不一定用心教,或者不善于教,说不出拳理拳义。所以在那时候,想学一身好功夫并不是容易的事。

好在汜水还有得到了张八真传的人,那就是禹家。汜水一带,有“苌家拳、禹家枪”的说法,两个武林世家曾经齐名。但说起来禹家成名要早得多,他们的祖上,在明末得到了张八的真传,历代相传,至禹让已经五代,《禹氏族谱》记载,“(禹让)精于神枪张八之技,世罕其匹”。后来苌乃周的侄女嫁给了禹让的侄子,两家成了亲家,有记载说,“(乃周)初学于禹让”,“尽得张八之术”。

大约流传多年的张八枪术已经走了样,或者其术本来就有一些不足,苌乃周开始按照自己对武术的领悟,对其进行全面的修改和整理,使之更利于实战。对于苌乃周来说,一切还都刚刚开始,此后的数十年,他在博大的武术之海中畅游,多次拜师,遍交高手,以其天纵之才,深研细究武学之道,融会易理、医理,创编拳术、剑术、枪术,终成一代大家。

夏季茂盛的植被,衬托着荥阳市苌村进士府的荒凉。残存的古建筑,隐约可见当年书香门第、汜水望族的辉煌。

“武林宗师苌乃周系列”之二 海纳百川终成“盖世英雄”

两年前,一位叫于志钧的老人语出惊人:“李连杰是花架子,李小龙是亡命徒。”他认为“二李”都不能代表中国武学。

这位70多岁的老人认为,新中国成立后,国家有意弱化武术的技击性,提高表演性,使武术变成了“武舞”、“武蹈”。在他看来,武术队追求高、难、新、美,是一种体操,打旋子,劈叉,在技击的有效性上还不如过去的京剧演员。

但这位语出惊人的于先生,对一种叫“桓侯八枪”的枪术却是极力推崇。他曾于四十多岁、六十多岁时两次学练“桓侯八枪”,多次用此枪术与大陆、台湾的陈氏、杨氏、武氏、吴氏太极枪高手较量,始终感觉“这枪法好使”,往往甫一交手,双方搭上杆子,就一枪刺中对方。

此技屡试不爽,于先生并不认为自己枪术有多大功夫,实在是“桓侯八枪属枪法的上乘,堪称绝艺!”“枪法之妙,非数千年的战斗积淀是不可想象的。”后来他将“桓侯八枪”整理出书,由于认为这种枪法神妙无比,他“不敢稍许改动,尽量保持原貌,对原文字不敢更动一字”。

于志钧先生说话立论鲜明,但绝非大言欺人之辈。他是北京信息工程学院退休的信息管理学教授,毕业于清华大学,自幼喜武,9岁学暴打暴上搓脚、翻子等外家功夫,在火成岩的山上练习,每个月踢碎一双鞋,很快能在地面一搓一个坑,把同学打得鬼哭狼嚎。随后他习练10年形意拳,考入清华大学后又拜太极拳大师吴图南为师,至今已有六十年的武功修为。

于志钧自言他的“桓侯八枪”学于原林业部政治部主任胡复生先生,而胡复生学自河南新郑林锦店村曹毓松——苌乃周的第四代传人。

这“桓侯八枪”被识者视为绝艺,瑰宝,但其实只是苌乃周枪法套路中的一种。据荥阳市苌家拳研究会秘书长陈万卿先生介绍,苌乃周的枪术是虎牢关张八所传,相传张八在关帝庙得张飞梦中传授,因此得名桓侯枪(张飞封桓侯)。苌乃周得此术后,不断发展完善,创造出《四枪》、《八枪》、《六零奇枪》、《飞云八势》、《马上枪》、《十七枪》、《二十一名枪》、《二十八枪》、《锁枪》、《三十六枪》、《张夫子蛇矛》等单练、对练套路,另有《单剑对枪》、《双剑对枪》等枪剑对练套路。

这还只是枪法,苌乃周所创拳法、棒法、剑法、刀法等也是丰富而神妙。而这些,并不是苌乃周最为重要的成就,他的武学之核心是“中气论”,此理论融合易理、医理、拳理,“练气之术”,纵横开阖之妙,均发前人之未发。

苌乃周“从师四十余年”,即使年近六十,威名震动天下之时,仍在向别人学习,这种坚毅和虚心,使他终于海纳百川,创造了自己博大精深、特色独具的武学体系——“苌家拳”。

【转宜多师卓然成家】

苌乃周“成童(约十五六岁)嗜武”,但习武生涯并不顺利,他学到了一些汜水一带流传的武术套路,但由于没得名师指点,拳理未明,深感“劳而罔功”,如同在黑暗中摸索。

大约那时候高手都讲究“藏而不露”,如苌乃周后来感叹:“嗟乎!人知之未必果高,而高者不求人知,且唯恐人知。”因此,寻访名师并非易事。对武学的热爱和执著,促使苌乃周四方求师,排疑解难。十年后,已经二十五六岁的苌乃周遇到了洛阳人阎圣道,得其“指点一二,颇觉进益”。

阎圣道其人其事,几乎湮灭于史籍,其身份有多种说法,民国时期的陈泮岭认为他是少林派。陈泮岭曾任中央国术馆副馆长、河南国术馆馆长,他对苌家拳推崇备至,评其为“大中至正之学”,为“国术之圭臬”,认为苌家拳集少林、武当、峨眉之大成,而起少林渊源,即为从阎圣道所学的罗汉拳。此外,学者徐震认为阎圣道是形意拳高手,也有人认为他是武当派高手。

但在苌乃周本人的记述中,没有说明从阎圣道那里学到的是什么拳法、套路,大约应该是在拳理上得到高明之士的指点,使他有豁然开朗、登堂入室之感,因此终生难忘。

武学之路漫漫,又过了十年,苌乃周学到“字拳四十法”,这是一套实用的拳法,但从何人学来,苌乃周没有记述,如今已不得而知。

苌乃周的剑术学自“古随(大约是今湖北随州)”王新象。王新象“诸艺兼通,尤精于剑,珍重藏抱二十有余年矣,弗肯轻露”,苌乃周上门求教,诚意打动王新象,两人情趣相投,枪剑交换,并共创“以剑对枪”、“以枪对剑”的套路,“合之编为六十五势”。

苌乃周学得“猿猴棒法”之事,最有传奇色彩。陈泮岭《苌家拳之源流考》中说,峨眉派的梁道人武艺高明,一时称为神手。当时汜水县有人到四川“旅游”,梁道人对他说:“洛臣(苌乃周字洛臣),吾友也,吾有拳数势,可传汝,汝归传之。”说来奇怪,那人本不会拳术,跟着梁道人却一学就会,过目不忘。从四川回来后,那人“归以傲洛臣”,向他演练,苌乃周“默识之”,而那个人从此不再练这个套路。

这个“捎拳”的说法,有点玄虚。其实苌乃周《二十四势猿猴棒谱序》中,对此事记述得很详细,大约陈泮岭没能看到这个资料,采用了民间传说。

按照苌乃周的记述,“猿猴棒”不是“捎”来的,而是“送”来的。乾隆二十一年九月初九,苌乃周在家中与武友禹鸿起饮酒赏菊,家童突然过来禀报,说门外有义士求见。苌乃周听说,忙出来相见,问来客要到何处去,那人答道:“天下访道。”苌乃周见来人言语不凡,忙请进屋内,“以酒敬之”,询问姓名,来客自言姓梁名道,四川人。那人果然不凡,“谈文,无所不通;论武,精于枪锤(锤即拳)”。当日天色已晚,苌乃周殷勤留客住下。

第二天一早,他们在院子里演练拳术,那人“果为奇手”。随后,梁道取过棒来,演练了一套“猿猴棒法”。不会的看热闹,会的看门道,苌乃周看着客人演练,越看越惊,越看越高兴,“其中三尖照到,老少随和,刚柔相济,阴阳相生,忽大忽小,忽长忽短,内气外形,贯通合一,婉转妙用,皆合法律。”

苌乃周看得心中大悦,深有所感,知道其中隐藏着上乘的武学原理,不禁喟然叹曰:“此有道之棒也,愿学之!”于是梁道倾心相授,并将棒谱赠送给他。

过了十几天,梁道要告辞而去,苌乃周再三苦留不住,无奈只得赠路费为他送行。

有高人上门“送艺”,不能不说是一段奇遇。大约苌乃周到处求艺,好学之名传扬开来,而其品德声望得到广泛的认可,才会有这样的好事送上门来。

苌乃周“成童嗜武”,在兴趣的支撑下,多年苦苦摸索,潜心钻研,真攻实练,而又虚怀若谷,“从师四十余年”,周游四方,遍交高手,“闻见即广,学乃大成”。

但苌乃周的过人之处更在于,他并不墨守成规,以学得前人所创上乘功夫为满足。在武学上他表现出超出一般人的天纵之才,往往能见人所未见,发人所未发,在前人的武学中发现问题,以自己的武学理念修改、完善,并多有创造。而他家学渊源,文化素养深厚,文笔流畅生动,因此能将自己平生的经验和研究诉诸文字,留下极为丰富的武学书籍。

苌乃周对武学有着纯粹的兴趣,他习武毫无功利之心,醉心于研究武学之道,加上有着过人的天分,因此多所创造。

他学得“字拳四十法”后,觉得不够完满,自己又创三十法,积为七十法。后来又觉得过于繁多,不便记忆,又精炼为二十四式。分别命名,指示窍门,使人易于学习。

《二十四大势拳》(俗名《二十四战拳》、《二十四大战拳》)是他童年时就听说的名拳,看别人练习,觉得十分完美,“趋慕者久之”。后来他完整地学到这套拳法,倍加欣赏。但习练熟了,细心体会,发现这套拳“气微不贯,身微不顺,理颇欠明,窍颇欠的(意为窍门描述不准确),转茫乎靡所适从”。于是,他别出心裁,别开生面,其时正当盛夏,挥汗如雨,“弗顾也”。但草创未几,拳谱不慎遗失,令他非常遗憾。后来偶然灵感再现,“不数日而解数俱备”,创出新的《二十四大势拳》,“其力大,其功全,其诀真,其法活,既能大,又能小,既能小,又能大,大小不拘,浑然一气”。

在完善传统套路的基础上,他融会贯通,斟酌损益,创出上中下《二十四式拳》。其中《中二十四式拳》又称“青龙出海拳”,俗称“中盘锤”,后来成为苌家拳重要的拳术套路,是修炼苌家拳的初学阶梯。此拳熔外形、内气于一炉,蕴技击、套路为一体,可谓体用兼修,攻防一体。演练此拳,要求行乎其不得不行,止乎其不得不止。静如处子,动若惊龙,忽大忽小,忽高忽低。该拳阴阳相生,刚柔相济,其柔如春风摆柳,其刚则如电闪雷鸣。

《上二十四式拳》俗称“上盘锤”、“天盘锤”,要求高而不显其高,拳势多起纵飞舞。《下二十四式拳》俗称“下盘锤”、“地盘锤”,多地盘滚伏,要求低而不显其低。上中下《二十四式拳》,中为正,上下为奇,正奇相配,妙用无穷。

此外,苌乃周所改造或创造的拳术套路还有《猿猴拳》、《之字拳》、《大罗汉拳》、《黑虎拳》、《白虎拳》,等等。

汜水县一带的武功,本以枪技最为有名,“汜邑枪法驰名,外来方技多不敢与之比试”。苌乃周幼年即倾慕张八之“神枪二十一式”,“冀习一二,即可满志”。但虽身在汜水,学此技艺也非易事,他曾到处寻访,难觅其踪迹。20多岁后,他终于学得《二十一名枪》,却很失望,因为他发现这套枪法问题多多,名不副实,满腔的热望变为失落。后来,他静心揣摩,加以改进,“易宽为窄,易斜为正,易远为近”,整套枪法变得生动实用起来。

此后经年,他进一步仔细阅读枪法的解说,发现缺略了不少东西,致使枪法的脉络不够贯通,他便苦苦寻求完善之法。后来,苌乃周被河南巡抚徐绩聘为巡抚部院武术教师,与同僚、南阳人王守一结为好友。王守一也是文武兼备的武学奇才,苌乃周遂与之共同排疑解难,深研身法、步法、手法、指法,无不全备,共同创编出《三十六枪》(又称《桓侯枪》、《三十六名枪》)。于志钧先生所习练之《桓侯八枪》,即是这套枪法的简编套路。

苌乃周所创造的这些武功套路,“一洗江湖花样,而惟求坚实锐勇,步步有法,势势得力”,讲究的是一招制敌、一招杀敌。更难得的是,苌乃周的武学理论完善,“集易理、拳理、医理之大成;体系完备,熔内气、外形、技法于一炉。”至晚年,他的武学已成蔚为大观。

“其于武术,盖天纵也。如庖丁治牛,师旷治音,扁鹊治病……李杜之于诗,韩欧之于文。”清嘉庆进士、户部右侍郎毛树棠在其《苌洛臣先生传》中如此感叹。现在武术史家葛廷贵则认为:“苌乃周为我国武术史上旷古罕见之通才。”

苌乃周的武功,也因这些创造性的武学发现,达到极高的境界,“天下驰名,枪、锏、锤、棒、春秋刀俱精妙入神”。因名声远扬,很多人找上门来要与他较量,但苌乃周很少与人动手,他的武功,讲究的是一招杀敌,真的动起手来,即便不杀人,也会得罪人。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,他一般都想办法显示功力,令来人知难而退。“山东、直隶世产英杰,其来访也,皆折服膜拜而去。”

由于“生当乾隆年间,其时中原承平,英雄无用武之地”,苌乃周虽“素蓄大志”,却并没有留下辉煌功业,“竟以岁贡士终于陇亩”。但他的武学实战性强,不仅适合单练,也适合军队训练,因此也受到当政者的重视,河南两任巡抚徐绩、荣柱都聘他为巡抚部院武术教师,对他“甚礼敬之”,荣柱曾亲笔赠匾“名齐俊及”。苌乃周去世时,徐绩已调走多年,闻讯仍吊赠以诗:“南游楚蜀西游秦,不见成皋苌洛臣。回首梁垣都是梦,满门桃李竟如神。拳师武穆根源正,枪接桓侯衣钵真。盖世英雄今缈矣,升堂入室有三人。”

“升堂入室有三人”说的是苌乃周的三位著名徒弟,苌乃周不但在武学上多有创造,他还是位高明的老师,带出众多技击水平出神入化的弟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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