候潮门
白居易说:“杭州老去被潮催”。候潮门,是浙江旧杭城东南的第一座城门,它所昭示的,正是一个在潮水中“老”去的杭州。这一“老”,是“大”,是“久远”,是城市的厚蕴,也有前人多少的沉浮。“不是前人功德远,沧桑几度事模糊。”要说这“模糊”,候潮门外,倒是最能让人读清楚的。一千四百年前,杭州东面的城墙在中河的西岸,也就是现在的中山南路一线。白居易有《杭州春望》一诗,其中一句:“涛声夜入伍员庙,柳色春藏苏小家。”上段说的就是在吴山的伍公庙中,能听到滔滔的江潮。要知道,这指的还是春潮,要是八月十八的大潮,估计在苏小小家里喝茶也是能听得到的。
公元893年,也就是唐昭宗景福二年,接二连三得了擢升的钱鏐扩建杭州城,将城墙扩到了中河的东面。这一扩,东南一角就接近钱塘江了。江潮无情,城墙屡建屡毁,钱鏐懊恼了。钱鏐搞的也是“一国两制”,长安城里无论那家上台,他都相当臣服。钱鏐说:既然朝廷封我钱鏐为杭州之主,那我管的就不光是军民了,一方的鬼神也得听我的。潮水怎么敢如此无知,屡次使我的善政不能成功!这也未免太藐视我这个朝廷命官了!这一段话,出自清康熙年间的古吴墨浪子的《西湖佳话》。写书的“墨浪”将这潮水的侵袭与朝廷的声誉系在了一起,也算是主题先行,钱鏐的豪气也就理所应当的凌云了。他调集了一万名身强力壮的兵士,各持强弓劲弩,一字儿排开江岸。时辰一到,潮头骤起,浊浪排空,吞天沃日而来,钱鏐鸣炮三通,一阵锣响,兵士万箭齐发。羽箭嗖嗖出去,箭箭射在潮头之上,那感觉就像是在和张牙舞爪的蛟龙较量。
一万箭过去,又是一万箭,恶浪瞬间退去,军民一时欢声雷同。估计那潮头不射箭也会退的,欢呼的士民也是捧个人场。据说后来的潮水直冲了对岸西兴,施孽到南岸去了,这就奇了。于是,运来巨石,盛在竹笼(也称“竹车”)里,沉落江底,再打入木桩捍卫,城墙的基础就这么巩固了下来。城门建起,称“竹车门”。
不过,对钱鏐射潮的说法,也有不同意见。北宋熙宁年间的杭州通判苏轼,在《八月十五日看潮》中说到候潮门外射潮,他说这是一千五百年前的吴王夫差所为,而不是六十多年前的钱鏐。这苏阁老倒不是一个痰气很重的人,他这么说,估计也是怕说得近了,招惹是非。这也是古今文人的通病,尤其熙宁年间,官场上跟人跟线很讲究。该贬的你褒了,那就倒大霉了。
其实,钱鏐射潮的传说出在他筑捍海塘的时候,时间是公元910年(后梁开平四年),当时还留下一个铁幢浦的遗迹。不过,按《五代吴越国大事记》的说法,后梁开平四年,钱鏐也有过扩城三十里的史实。到了1158年(绍兴二十八年),宋高宗赵构筑杭州城,在竹车门的旧基上重建城门,此门才取名“候潮门”。